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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球汇 | 罗马遗址沉浮记(二)从考古到国家遗产【连载】

杜骞 国际城市规划 2020-08-19

【编者按】本系列为本刊已录用文章《从罗马“古迹区”百年保护历程看遗址保护与城市发展的冲突及共生》一文的番外篇,是作者多年研究积累所得。在此感谢作者对本公众号的信赖和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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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马遗址沉浮记(一)古罗马遗址与西方废墟情结


对古罗马遗址的考古发掘始于1756年,现代考古学奠基人温克尔曼对这一带进行了考古调查,考古学与新古典主义的兴起预示着古罗马遗址的重生。


1789年拿破仑的军队敲开了教皇国首都罗马的大门(图1),直至1814年撤离。这位军事家从不忘显摆自己对古典文化的热爱,一面扩张着法兰西帝国的领土,一面将各地挖掘出的古董输向巴黎。

 

图1  1789年法国军队进入罗马

资料来源:Hippolyte_Lecomte


古罗马遗址从1803年开始被陆续清理,平整地面,添加排水管,要知道在当时需往下挖掘10米才能触及古罗马时代的地坪(图2)。

 

图2  罗马1800(红框为斗兽场所在区域,左上角为其放大图)

资料来源:John Stockdale (1750-1814)


为了更好管理罗马的文化资产,法国人在1810年专门成立了“古迹与城市建造委员会”,优先考虑的就是古罗马广场挖掘和斗兽场的修缮。1810—1813年,考古学家频繁上报遗址清理的进展,那些有碍于考古挖掘的民宅、仓库、干草房也纷纷被拆除(图3)。

 

图3  罗马遗址1819(画面右下角可见正在清理古迹的人)

资料来源:Gaspare Gabrielli (1770-1828) 


经过一段时间零敲碎打的发掘,法国人考虑似乎是时候做一个整体规划了。1813年,法国建筑师路易斯-马丁·贝尔托(Louis-Martin Berthault)策划了第一份有关考古遗址区的规划:卡比托利欧花园。在斗兽场的周边拓宽道路,将几个重要的遗址地点用林荫大道进行连接,在帕拉蒂尼山顶上修造几何形式规整的园林。这是一个没有围墙的古迹公园,采用密密麻麻的树阵将考古遗址与周遭的市井隔离了出来(图4)。

 

图4  1813年路易斯-马丁·贝尔托的卡比托利欧花园规划(图左为北)


但法国人还没来得及开工,拿破仑就被赶跑了,罗马教皇重新掌权。然而,拿破仑对意大利的侵略刺激了意大利民族意识的崛起,统一的浪潮也逐渐淹没了教皇对罗马的统治。


19世纪正值欧洲城市大发展的时代,在工业革命的影响下,人口增长、城市扩张、铁路兴建,这一系列更新换代的建设活动在欧洲各大城市轰轰烈烈地展开。但在罗马,由于教皇统治时期对资产阶级发展的限制,城市建设明显滞后于欧洲其他大都会。1871年当意大利首都迁至罗马的时候,急需新的城市规划方案以满足一个首都的要求,当时罗马的人口是22万。


从1873年罗马的第一张城市规划图中可看出帝国广场一带仍是城市的边缘区域,但斗兽场东部已经划定了建设用地(图5)。罗马计划短期内完成8万人口的增长,因此计划在城市的东面和北面开辟大片居住区,在朝海的西部设立工业区。对于原有的市中心格局没有大规模的改造,只是拆掉一部分建筑用于拓宽道路。

 

图5  罗马1873年城市规划(图上为北;红色为新增建设用地,黑色为规划拟拓宽的道路)


这一规划还未获通过就被1883年的规划取代。新规划并没有做出太大调整,但确定了新火车站特米尼(Termini)的位置,并要新建一条连接新火车站与斗兽场的道路加富尔街(Via Cavour),作为城市的主要交通,它和另外一条重要道路亚利桑德里纳街(Via Alessanderina)交汇于小广场拉戈里卡尔多里奇(Largo Riccardo Ricci)。这意味着古罗马遗址的前端将出现一个交通中心,道路一旦通畅,不难预料建设活动极可能蔓延到遗址内部(图6)。

 

图6  罗马1883年城市规划


时任罗马政府顾问、后任国家教育部长的巴切利(Guido Baccelli)似乎觉察到罗马古遗址区很可能会被城市的发展所蚕食,于是在1887年成立了皇家委员会,着手进行保护。这一区域被命名为“古迹区”(Zona Monumentale),它的横向宽度从奥皮奥山(Oppio)到马克西姆竞技场,纵向长度从卡比托利欧山(Campidoglio)延伸到塞巴斯蒂城门(Porta Sebastiano)。规划有意将古迹区末端的塞巴斯蒂城门衔接到阿庇亚古道,以此形成一条自市中心往东南郊方向连续的考古景观通道。1889年,这一块区域已从当时的城市规划单独提取,进行专门规划(图7)。

 

图7  1889年罗马古迹区规划,蓝线为边界,蓝色区块为国有资产,红色为罗马市资产,黄色和绿色为预备征用为道路和园林的地块,灰色部分无需征收(图左为北)

资料来源:Roma: studio per la sistemazione dell'area archeologica centrale


意大利共和国赋予这块古迹区非同一般的意义,它不仅仅是罗马市民的公园,更是古罗马文明在新意大利共和国的延续载体,套用中文语境,可理解为“爱国主义教育基地”。


紧接而来的是征地,征收费用依据当时近三年的土地价格的平均值确定。意大利繁琐的官僚程序与资金划拨问题导致征收历时20年,花费79万里拉(其中29万来源于罗马市),虽然最后征收的范围和之前规划相比略有出入,但这一区域终于是名正言顺的公共资产了。征收的同时进行考古挖掘,到20世纪初期,古罗马遗址大部分区域的考古与清理工作基本结束(图8)。

 

图8  古罗马遗址拿破仑时期与20世纪初期对比(斜线:考古区;黑色:新建建筑;白色:拆除的区域)

资料来源:Archeologia e città, storia moderna dei Fori di Roma

 

图9  古罗马遗址20世纪初图像

资料来源:I Fori Imperiali nel Progetto della Citta’


“古迹区”这个概念至少在当时是超前的,如果这一概念没有引入遗址保护,古罗马遗址的整体性与景观连续性将大打折扣。然而,切勿高兴太早,古迹区的规划理念有两点值得注意:首先是一个以公园为理念的规划,没有设置围墙,完全是开敞式的,由公众享有,依靠高大的乔木连接古迹点;其次,古迹区内有大量的留白区域,在视觉效果上为了与大体量的建筑遗迹协调,规划了宽敞笔直的道路。这些在当时看来并不存在问题,却给它后期的碎片化埋下了隐患。


作者:杜骞,意大利都灵理工大学文化遗产博士,上海交通大学建筑遗产保护国际研究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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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张祎娴

排版:赵大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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